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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债务危机 1：货币与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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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债务危机相关的内容涉及面广，内容复杂，不太可能一篇文章能说明白，所以开一个合集，为大家循序渐进的讲解债务危机。本文是该合集的第一部分，具体解释为什么想写债务危机相关内容，理解债务危机需要的一些前置知识，解释货币与银行的关系并着重讲解货币是如何传导的。

其实在 2019 年的时候我就基于对 Ray Dalio 的书《债务危机》的理解，写过债务危机的文章：不可不知的债务危机 ，但是那时候对债务危机理解相对简单，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仅仅停留在书本上。四年后的今天，因为周围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想起来也许我应该再看一看《债务危机》这本书了。不过最终让我决定看的是因为我发现此前一直看多中国的桥水基金创始人 Ray Dalio 开始转弯了，前段时间看到他发文称：

中国显然面临着大规模债务重组的需要，这种重组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并且遵循典型的模板。在这篇新文章中，我简要解释了我认为中国经济领导人现在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来实现完美的去杠杆化，我相信他们从之前的讨论中通过研究历史模式了解到了这一点。Ray Dalio on X: “China is facing an obvious need for a big debt restructuring of the sort that has happened many times before in history and that follows a typical template. In this new article, I briefly explain what I believe Chinese economic leaders need to do right now to engineer a beautiful…” / X (twitter.com)

没过几天，他又发文称：

印度成功的登月任务（将月船三号航天器登陆月球）是显示其崛起的众多稻草之一。正如之前在我的国家健康指数（该指数用于得出对各国未来 10 年增长率的预测）中所显示的那样，印度排名第一，预计未来 10 年的增长率约为 7%。它拥有正确的成分组合，表明它具有巨大的潜力，并且拥有正确的领导力来催化它。这让我想起了1984年（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的中国，当时邓小平制定了改革开放政策，促进了中国的发展。恭喜印度！来源：Ray Dalio on X: “India’s successful lunar mission (landing its Chandrayaan-3 spacecraft on the moon) is another one of many straws in the wind showing its ascendence. As previously shown in my health index for countries, which is used to derive my projections for countries’ next 10-year growth…” / X (twitter.com)

同时 8 月份海外的新闻也提到他对中国的热情有所减退，桥水也清空了三分分之一的中国资产，转而开始关注印度：

最近，达里奥对中国的热情有所减退。尽管他已经投资了数十亿美元到中国企业中，但他在本月早些时候表示，中国需要"设计"一场大规模的债务重组。但他指出，“没有我知道的国家不曾这样做过，通常是多次。来源：Billionaire Ray Dalio says India’s moon landing is another sign of its ‘ascendence’—and predicts stellar growth for its economy (yahoo.com)

达里奥 (Ray Dalio) 旗下全球最大对冲基金桥水基金 (Bridgewater) 清算了其持有的三分之一的中国股票，但增加了消费者投资。总部位于康涅狄格州的桥水基金(Bridgewater Associates)的撤资规模是自去年第二季度出售阿里巴巴和网易等中国主要科技公司股票以来最大的一次。 它出售了13家在美上市中国公司的全部股份，包括在线券商富途控股、交付平台达达Nexus和在线论坛知乎。来源：Ray Dalio’s Bridgewater, world’s biggest hedge fund liquidates a third of its China stock holdings but loads up on consumer plays

要知道在之前瑞达里是非常看好中国的，他 2022 年的书 《原则2》 讲述大国崛起的整个过程，最终结论是中国必将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同时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在多个场合看多中国，买入中国资产，这个可以从 华尔街见闻 等一些财经网站看出来。以下是我找到的关于他看好中国的观点：

在此前一直看好中国的 Ray Dalio 为什么到 2023 年他发文表示中国面临债务重组问题，而且清空了三分之一的中国资产，转而看好印度，为什么会这样？他所说的中国面临的债务重组问题是什么问题？去杠杆化又是什么？

本系列内容基于我对 Ray Dalio 2019年的书 《债务危机》 中内容的理解，介绍什么是债务危机，它会经历哪些阶段等，期望能向大家讲明白通缩性债务危机，理解我们正在经历什么。同时强烈推荐大家读一下《债务危机》这本书，非常棒！

在开始介绍债务危机之前，首先需要了解一下前置的概念，否则可能无法理解后面讲述的内容。

在借贷交易中，借款人和贷款人是两个不同的角色，它们代表了借贷关系中的双方。

  • 借款人：是指需要资金的一方，也就是借钱的人或机构。借款人通常是有资金需求的个人、企业或组织，他们向贷款人请求借款以满足资金需求。借款人在获得贷款后需要按照协议约定的条件和期限偿还借款金额，并支付相应的利息。
  • 贷款人：是指提供资金给借款人的一方，也就是借钱给别人的人或机构。贷款人通常是金融机构，如银行、信用社或其他金融公司。贷款人在提供贷款时会根据借款人的信用状况、还款能力和其他因素来评估风险，并制定相应的贷款条件和利率。

对于银行放贷来说，银行属于贷款人的角色。银行作为金融机构，向借款人提供资金，以获得利息收入。借款人从银行借款，并按照协议约定的还款方式和利率偿还借款。因此，在银行放贷的情况下，银行是贷款人，借款人是需要资金的一方。

债权人和债务人是与债务关系相关的两个角色。

  • 债权人：是指出借资金或提供商品或服务的一方，也就是债务的收款方 。债权人期望债务人按照合约规定的条件和期限偿还债务，包括本金和利息。
  • 债务人：是指借款或购买商品或服务的一方，也就是债务的付款方。债务人承担着偿还债务的责任，必须按照合约约定的条件和期限偿还债务。

在债务关系中，债权人有权要求债务人履行债务的义务，债务人则有义务按时偿还债务。如果债务人未能按时偿还债务，债权人可以采取法律手段来追偿欠款，例如通过起诉或采取其他法律程序。债权人和债务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金融和经济交易中常见的合同关系，它形成了债务市场的基础。债权人提供资金或商品，以获得回报和利息，而债务人则借用这些资金或购买商品或服务，承担相应的债务责任。

  • 绝对价格：指商品或服务的具体价格，通常用货币单位表示，例如10美元、100日元等。绝对价格是对商品或服务的实际定价，反映了市场供求关系、成本等因素。
  • 相对价格：指不同商品或服务之间的价格比较。它表示的是一种相对关系，即一种商品或服务的价格与另一种商品或服务的价格之间的比较。相对价格可以用比率或比例表示，例如商品A的价格是商品B价格的两倍。相对价格反映了不同商品或服务之间的相对稀缺性、需求和供应关系。

相对价格在资源配置和决策中具有重要意义。经济主体在做出购买决策时，通常会考虑不同商品或服务之间的相对价格，以判断其相对价值和效用。生产者也会考虑不同生产要素和生产方式之间的相对价格，以决定资源配置和生产决策。

利率是资金的价格

在经济学中，价格是用来衡量市场上商品和服务价值的一种表达方式。利率作为一种货币价格，用来衡量资金的价值和成本。它表示了借款人获取资金所需支付的费用，同时也是债权人提供资金所能获得的回报。

类似于其他商品或服务的价格，利率也受到供求关系的影响。当资金供应充足时，利率可能下降，因为借款人相对容易获取资金，债权人则面临竞争压力，倾向于降低利率以吸引借款人。相反，当资金供应紧缩时，利率可能上升，因为借款人面临较高的竞争和债权人对风险的担忧。

资金的价格即利率，在市场经济中起到了资源配置和资金流动的重要作用。利率的变化会影响借贷行为、投资决策和经济活动的成本与回报。因此，利率可以被视为资金市场中的价格，反映了资金供求关系和资金的价值。

  • 名义利率：指借贷或投资中所使用的未经调整的利率，通常以百分比形式表示。它是借贷合同或金融工具中明确规定的利率，用来表示借款人向债权人支付的利息或投资回报率。名义利率通常包括预期的通货膨胀率，但不考虑通货膨胀对实际购买力的影响。
  • 实际利率：指经过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调整后的利率，它反映了资金的真实购买力变化。实际利率是将名义利率与通货膨胀率相减得出的结果。实际利率考虑了通货膨胀对借贷或投资的影响，提供了更准确的利率测量。实际利率可以告诉借款人或投资者在考虑通货膨胀因素后，实际上能够获得的回报率。

二者关系如下： 实际利率 = 名义利率 - 通货膨胀率

实际利率对借贷和投资决策具有重要意义。较高的实际利率意味着借款人或投资者在考虑通货膨胀后能够获得更高的实际回报。相反，较低的实际利率可能降低借贷和投资的吸引力。实际利率的变化也可能对经济活动和货币政策产生影响。

通缩和通胀是与货币价值和价格水平变化相关的两个概念。

  1. 通缩（Deflation）：通缩指的是货币供应相对于经济需求不足，导致货币的购买力增加，价格水平下降。在通缩环境下，相同数量的货币可以购买更多的商品和服务。通缩通常伴随着经济活动的减缓、消费减少、投资下降和债务难以偿还。尽管通缩可能会使持有现金的人受益，但对借款人和企业利润有负面影响。
  2. 通胀（Inflation）：通胀指的是货币供应相对于经济需求过剩，导致货币的购买力下降，价格水平上升。在通胀环境下，相同数量的货币购买的商品和服务减少。通胀通常伴随着工资上涨、成本增加、消费减少和投资不确定性增加。高通胀可能会削弱人们的购买力，降低储蓄价值，但在适度范围内的通胀也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和激励投资。

通缩和通胀是由货币供应和需求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他经济因素引起的。中央银行通过货币政策来调控货币供应量，以维持经济的稳定和可持续增长。适度的通胀被许多经济学家视为经济的正常现象，而过度的通胀或通缩都可能引发经济问题。因此，维持适度的通胀水平通常是中央银行的目标之一。

理解了货币、信用才能理解债务的来源

货币（钱）是我们每天都会使用的一个东西，那么我们是否思考过，我们使用的货币的本质是什么？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在古代都是使用黄金、白银等这些贵金属作为货币，为什么到现代我们换成了“纸币”？仅仅是为了方便？为什么现代货币被称为“信用货币”？本节会一一解释这些。

首先需要明确一个概念，目前全球经济都处在“纸币”体系之下，纸币的英文名叫 fiat money，Fiat 有”命令、许可“的含义，翻译过来就是法定货币。这其实就说明，纸币的价值并非来自它本身——纸币不过时一些用很低的成本就能印刷出来的彩色纸片——而是来自政府规定将其作为支付工具的命令。法定货币是不代表实物的，发行者也没有将其兑换成实物的义务。

法定货币实际上是法律规定的可以流动的价值符号，本身并无内在价值，可以被近乎无成本的创造出来。

所谓货币传导，是从中央银行对货币的创造，到实体经济中居民和企业等经济主体对货币加以运用来进行经济活动的全过程。这一过程实际上也是货币创造的过程。货币的传导主要有两个环节：

  • 中央银行到商业银行
  • 商业银行到实体经济

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只是直接投放给金融机构（主要是商业银行），进入商业银行体系。这里央行发行的货币被称为基础货币，即货币统计中的 M0。

当前商业银行实习的都是部分准备金制度。因为一般情况下，银行的储户不会全部同时来提取存款，所以银行只需要保留一部分存款作为准备金，以备日常储户提款之需就可以了。商业银行在获得央行投放的基础货币之后，可以以基础货币数倍的规模向非金融企业和居民发放贷款，这样商业银行也就创造了货币。

整个货币传导的过程如下：

创造基础货币：央行 ➡️ 商业银行

假设央行向商业银行投放 1 亿元基础货币。建设这 1 亿元是央行通过向商业银行发放贷款来发行的。这个过程不是说央行就拿运钞车给商业银行运 1 亿元过去，而是直接在资产负债表上进行操作，具体操作如下：

央行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1亿元（对商业银行的贷款） 1亿元（商业银行的存款）

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1亿元（在央行的存款） 1亿元（从央行获得的贷款）

可以看到，央行发放贷款的同时创造了存款。这样，银行体系持有的基础货币就凭空增加了 1 亿元。这就是基础货币的创造。

说明：

  1. 银行向金融机构发放贷款叫做“再贷款”。除了再贷款外，央行还有很多其他工具也能用来发放基础货币。例如：“再贴现”（央行贴现商业银行持有的票据）和“公开市场买入”（央行用自己发行的货币向商业银行购买债券）。
  2. 对银行来说存款是负债，贷出去的款才是资产。
  3. 所谓基础货币，就是商业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在中央银行的存款。

银行在央行的存款分两部分：

  1. 法定存款准备金：央行规定的不可动用的部分，是商业银行应该为其存款准备的备付金
  2. 超额存款准备金：银行可以自由使用的

$法定存款准备金率 = {商业银行拥有的法定存款准备金(资产) \over 商业银行吸收的存款(负债)}$

假设存款准备金率是 50%。

假设商业银行在获得央行 1 亿元贷款前未吸收存款，所以央行发放的 1 亿元都会变成商业银行的超储。为了获得利润，商业银行会把这 1 亿元全部贷给企业，以获取利息收入。假设商业银行向企业放贷 1 亿元，则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首先减少 1 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然后，商业银行资产增加 1 亿元对企业的贷款。这里也不需要直接给企业付现金，只需要给企业的存款账户上增记 1 亿元即可，这时商业银行的负债就增加 1 亿元企业存款。这时候商业银行就创造了实体经济中的货币。

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变化

资产 负债
-1亿（超额存款准备金）
+1亿（对企业的贷款） +1亿（对企业存款）
+0.5亿（法定存款准备金）
+0.5亿（超额存款准备金）

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0.5亿元（法定存款准备金） 1亿元（从央行获得的贷款）
0.5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 1亿元（企业存款）
1亿元（对企业的贷款）

完成上述操作后，银行资产从原来的 1 亿元扩张到 2 亿元，经济中的总存款增加了 1 亿元。这就是广义货币的创造。

完成上述操作后，商业银行仍然有 0.5 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可用，所以重复第一轮过程，继续放贷。完成第二次放贷后，银行的法定存款准备金上升到 0.75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下降到 0.25 亿元。而银行对企业的贷款增加到 1.5 亿元，负债方存款增加到 1.5 亿元，银行总资产 2.5 亿元。

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变化

资产 负债
-0.5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
+0.5亿元（对企业贷款） +0.5亿元（企业存款）
+0.25亿元（法定存款准备金）
+0.25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

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0.75亿元（法定存款准备金） 1亿元（从央行获得的贷款）
0.25亿元（超额存款准备金） 1.5亿元（企业存款）
1.5亿元（对企业的贷款）

这就完成了第二轮货币创造。理论上讲商业银行可以继续进行该过程，直到将所有超额存款准备金用完，但是现实中为了应对储户提款，会保留一部分超额存款准备金。

以上就是第一部分的全部内容了。基于以上知识，我们就可以尝试去理解信贷和债务，为什么会有债务周期，债务周期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了。这也是下一篇文章要讲的内容，敬请期待！

更新于 2023-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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